氢氧化钠

这个世界不会谁没了谁就不行的

少年情书【一发完】

是he啊!

北君。:

一个简单到俗气的故事。









  这世界这么大,每个人都在拼命往上爬,只有你劝我慢一点,我好喜欢你啊,我会努力的,你也试试喜欢我好吗?


  和薛可勇初遇的地点是江滨路口,藤蔓爬满刻意做旧的砖墙,风过摇曳翠绿。


  下午三点,阳光灿烂。


  酒吧一条街尚在睡梦中。


  薛可勇吹熄蜡烛,云影飘摇。


  “从今天起我就是大人了啊!”薛可勇手比成喇叭状对街道大喊,遛弯的狗冲他狂吠,我猜是嫌吵。


  哪有人在白天过生日,傻的。


  十八岁,是大好年华,如歌青春,也是正傻的年纪。


  旁观者十七,是比傻更傻的年纪。


  薛可勇左手蛋糕右手刀叉,用下巴看人,睥睨姿态,“站着的那个傻逼,过来吃蛋糕。”


  “傻逼说谁?”


  “傻逼说你。”


  得,缺心眼的。我占了便宜,欢天喜地凑过去接蛋糕。薛可勇后来回想起初次相逢,对我说,你见了甜食就像哈巴狗看见肉包子,容嬷嬷抓住了夏紫薇,饥渴的没边。


  薛可勇的神情无比怀念,他扬起脸的时候,一整个夏天在他的眼中闪烁。


  我知道他很难过,但我们彼此沉默,并不相拥。


  日久见人心,日久生冷漠。


  奇怪,春花秋月都在,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长大就是不如你所愿啊。”薛可勇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


  我盯住他苍白面容,“你脸色难看的像条死狗,该不会和大长腿不可描述了吧?”


  薛可勇“啧”了一声,“狗狗多可爱啊,怎么就脸色难看了。”


  薛可勇说罢,踮起脚尖转一个圈,证明自己并非失足少年。


  那飘啊飘的衬衫下摆让人联想起雪,雾,苍空一类的存在质,是懵懂纯粹的,洁白无瑕的。


  我忽然感到很庆幸,毕竟事情还未到最坏的结果


  可来电铃声像宿命降临的号角,你该受着的就逃不过。


  薛可勇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破口大骂。


  “王八蛋,扑街仔,脑子剁碎了称起来没二两重的弱智!”


  薛可勇骂人极有架势,中气十足,方圆五公里的狗都能听见,骂大长腿就很怂,一边骂,一边忍着哭声,骂完像被抽干水分的鱼,声音沙哑,“你有没有五千块,先借我。”


  我说,“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抢银行?”


  薛可勇沉默了。


  “我打电话给吴凡。”


  李碧华说如果人人都是折子戏,只把最精华的,细细唱一遍,该多美满。


  若这出戏能倒带,我要告诉吴凡,你千万不要喜欢薛可勇,我求你。












  薛可勇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终于夙愿得偿的推开酒吧大门。


  黑皮衣,白衬衫,风激荡的乱了的额发,张扬在天地间。头顶是闪烁的镁光灯,脚下是震颤的地板。流彩的光,洒进他略上扬的眼尾,无端的,莫名的就惑人起来。


  “谁踩我?!”


  “……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我听见那种低沉的声音就知道是吴凡。


  变换灯带下,吴凡的面容模糊不清,可他伸出去的,想要拉住薛可勇却堪堪错开落空的手,分明诉说着一件事情。


  薛可勇挤进舞池,单薄身躯很快淹没在人潮中。


  吴凡收回口袋的手,怅然若失。


  我拉着吴凡去吧台坐下,我喝轰炸机,给他点了一瓶罐装旺仔。


  我大口喝酒,吴凡小口小口抿牛奶。


  呦,真可爱,我忍不住摸了一把吴凡的头“哥们,你中招了?”


  “什么中招了?”吴凡茫然的抬起脸。


  看起来扎手的短发出乎意料的干爽柔软,我得寸进尺,一揉再揉,完全忘记了初衷,吴凡却一再问道,“什么叫中招,怎么样算中招?”


  人在追问的时候通常已经有了答案,我凝视吴凡,目光痛惜,好比见喜儿主动投进黄世仁的怀。


  你说你一拿全额奖学金的学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成么,学人玩什么一见钟情?


  你们都傻的。


  是的,吴凡对薛可勇一见钟情。


  恶俗的开始注定了不会有美好的过程,大家那年一起看的青春片,有一句很土又很写实的台词——成长中最痛的一部分是,你永远追随不上所爱之人的脚步。


  不可逆的先天存在被人们称之为宿命,再加上薛可勇是大我们一级的学长,一层隔阂又一层隔阂,吴凡便永远不会明白薛可勇在想什么。


  从高二上册到高三初,一整年的时光,吴凡在苦求不得再接再厉的激励下,成功从祖国稚嫩的幼苗变成饱经风霜的黄花菜。


  吴凡眼下青黑浓重,不知是刷题刷的还是写情书熬的。


  怎么说呢,在追求时的绞尽脑汁就是爱情给人注的水。


  我感觉吴凡已经快要淹死了,最惨的是,他居然乐在其中!


  “其实,薛可勇有什么好呢,不就长好看点激发人的保护欲吗,且还是个大老爷们,就算我们是男校你也不必如此将就吧?”高三上册快结束的期末,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突地问吴凡。


  太突兀了,以至于吴凡满脸错愕,饭粒黏在衣襟都无所觉,眼睛看向不知何方,轻轻说,“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很好。”


  吴凡的声音一直很低,这次甚至飘忽,薛可勇从我们身边经过,没有回顾。









  吴凡努力,上进,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写完高数试卷在摞成一叠,几乎快顶到天花板,年年开学代表年级致辞,次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五,但吴凡不是一个好学霸。


  他不炫耀,也不以优等生的标准去要求吊车尾,他大部分时候沉默的存在着,只有在起哄中才开口。理由是请教题目,说白了就是低级趣味,只是想看一个不善交际的人在众人的围绕下发窘而已。


  吴凡当然明白,但他解题时依然很有耐心,笔尖刷刷从纸业上划过,细小的声音,一如他对待欢喜,不打扰的呵护。


  吴凡在一次隆冬的晨跑中目睹薛可勇捂着肚子退出队伍后,很奇怪的问我,“大冬天的,他中暑了吗?”


  我要吴凡用三天的早餐来换,然后给他我与薛可勇厮混多日得来的情报——他爸爸是警察公务繁忙,母亲成天为初入社会的哥哥操心,家里没个人为他操持,他自己便也不上心生活,饭不准时吃,觉不按点睡,日积月累就得了胃炎。


  “我明白了!”吴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是你明白啥了你就明白了?


  难道你要送上九百九十九包午时茶表达爱意?


  吴凡用事实证明,学霸的脑回路非常人可以理解。吴凡成功在寸秒寸金的高二课堂上以腹痛为由请假,用一本高数为掩护,趁着薛可勇的班级去上体育课的时候,窝在讲台下,偷偷抄薛可勇的病假记录。


  也不知道吴凡用什么天文地理怪力乱神的原理推算出了薛可勇的腹痛规律,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以比报时鸟还准确的频率将保温桶放在薛可勇的课桌。不过一胃炎,被他的认真对待弄的像什么绝症。


  我深深为吴凡这少爷的身子保姆的命格感叹,“夸张,你的字典难道是浮夸吗?”


  吴凡不声不响,把刚加热的保温桶捂在怀里。


  那天冬天,大雪纷飞可倾城,滴水成冰,松柏叶冻成针。局外人不会知道吴凡是以怎样的毅力和坚持每日天蒙蒙亮在寝室的阳台上煎药。


  悄悄的,从来没让他知道。有时是山楂砂仁,有时加玫瑰桃花。


  吴凡说,“吃药是苦的,总想他能甜一点。他那么好的,应给被人好好对待。”他脸上有那么浓郁的惋惜,不符合年纪的深沉,仿佛薛可勇不是大他一岁的学长,而是需要被疼爱的孩子。


  爱使人愚蠢,也令心变得柔软,吴凡喜欢上薛可勇看过儿姑姑分别才学会掉眼泪,才明白为什么室友半夜会在宿舍阳台一支又一支的吸烟。


  我们都说薛可勇的可是炙手可热,人人皆可的可。他生的靓嘛,瓷白面孔,黛描的眉,袭的宝哥哥那脉相貌,就真是宝哥哥的脾性,多情的很,待姑娘要秉承男人气概——据说前段时间新来的女老师受了男学生的调戏,薛可勇二话不说就跟人那伙人打了一架,从那之后,女老师可会给他使眼色,暗送秋波都不带那么拼命眨眼的。


  英雄救美还可以说是男人之本色了,跟他班的大长腿勾肩搭背,同进同出合租一屋就可耐人寻味了——薛可勇的亲睐者不少,信箱总塞满粉色信封,敢把情书光明正大当着面送到男校来的女中豪杰也不少,可无论美丑胖瘦,薛可勇竟是一个也不答应,多邪乎?


  流言不知何起,可怖可畏,那段时间,关于薛可勇是gay的议论传满校园,说白了是因妒生恨,其内容之下作污秽叫人怀疑穿越到了宫斗剧。而薛可勇从流言开始到最盛时,一直置身事外,仿佛闲言碎语是恼人的苍蝇,而人间富贵花么,仰视天上月,俯瞰地中尘,最是不屑一顾。


  我起先以为是薛可勇傲,这样的眉目,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简直违背常理,古时不只有妲己褒姒,还有何晏周小史,男人照样也可以祸水。


  因吴凡的爱而不得,身为一室之友我同仇敌忾的带着恶意揣测薛可勇。


  直到一个月后的校内足球赛练习,薛可勇大汗淋漓的倒在垫子上喘气,我想,人在疲累时肯定不善于说谎,便问道,“你对那些说法怎么看的?”


  薛可勇“嗨”了一声,“他们说的我根本听不懂。”翻身坐起,眨着眼好奇的问,“那个,董贤是谁?皇帝身边的太监么?”


  薛可勇的神情不似做伪,也并无羞愤,我迟钝的意识到一个事实,这哥是真傻!


  “你平常历史课都在睡觉是吗?”


  薛可勇点头。


  我被他的诚实打动了,竟无言以对,顿了一顿,才继续问道,“那你和大长腿呢,不是真有一腿吧?听说有人看见你们在小树林牵手。”


  薛可勇又点点头,薛可勇的耿直简直令人目瞪口呆,我把惊掉的下巴扶起来,为吴凡感到不平而愤愤问道,“大长腿有什么好?论腿长,吴凡比他更长公分好么!”


  薛可勇枕着手又躺到垫子上,带着点思索和回味的神情说,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就前段时间我在酒吧里和人起了过节,那小子出来帮我挡了下酒瓶,听见那声音我就觉得可疼,怎么说呢,我怎么形容呢……”薛可勇沉吟着思考措辞,忽然打了个响指,笑的眯起了眼,“就是啊,我觉得自己特别被人在乎,就好像是踢球的时候所有人保护你进攻的那种自己很重要的感觉。”


  薛可勇的表情甜的我牙疼。


  这时我才仔细审视他的面容,不止是瓷白面孔,黛似的眉,桃花眼固然是撩人的,可他明快的笑时,就是一派天真的稚嫩感。


  这样的面,难怪吴凡要栽的。


  我沉默了很久,将薛可勇的阐述删繁就简的表明,“你的意思就是说大长腿对你很好咯?你就因为他对你好,你就和他在一起了?”


  薛可勇点点头,又马上摇头,“还有,男子汉大丈夫,被救一命不是要身相许吗?”


  我,黑人问号脸???


  话到如此,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模糊的觉得,薛可勇的说法是不对的,因为对自己好,所以就要和他在一起吗?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到点解散,薛可勇在系围巾时,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天冷了,你也叫吴凡多运动运动,不要总闷在教室看书,少看一会,也不会马上被人比下去的。”


  我下意识的回答,“吴凡喜欢打篮球,中学时腰受了伤,他妈妈明令禁止了,现在才不打的。”


  “哦。”薛可勇的声音听起来涩涩的。


  我忽然好想问他,你觉得药苦吗?


  后来他便转身走了,我也没寻到机会再问,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们那时都太小了,对感情的界限模糊不清,大概不被疼爱的尤其是,在一无所有的冬天,得到一点点温暖便以为是全世界的好了。


  我想,薛可勇这么容易知足未尝不是好事,转而便告知吴凡前因后果,顺带严肃说明,“这孩子真的傻,和你的学霸设定严重不配。”


  吴凡过了很久,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一个“可”字,慢慢的,抬起眼说,“我想了很久,他的可是手可摘星辰,可念不可说的可。”


  他就是很好很好的那些。


  吴凡将他的名字细腻温习,妥帖收藏在最爱的《射雕英雄传》里。


  吴凡半夜蹲在阳台窗口上说,“等我长大,我就去告诉他。”


  吴凡知道自己和薛可勇是两个世界的人,吴凡一日复的学习,薛可勇玩的花样三百六五天不带重复,吴凡的神情总是因默默而显得冰冷,薛可勇则天生一双桃花眼时时含笑,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唯一一张合照,我在夜店跟薛可勇混熟后,强行带着他去后郊公园踏青,吴凡装偶然路过。我怀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说谎,因为他对上薛可勇眼睛的时候,脸红的不得了。


  我撺掇吴凡和薛可勇合照,让他们站在大榕树下,自己跑的远远的。放学的经过的学生将他们冲散了,相机定格,留下的画面是咫尺天涯。


  所以你看,就这么巧,没有世俗逼迫分开,也没有命运不允许相爱,我和你,没有在一起,就是因为不合适。


  或者,爱的不够。









  薛可勇前往北京读书的那天,吴凡去送行。


  吴凡187的高大身材,挤在人群里竟然毫无存在感,他以为会声嘶力竭,泣不成声,要不然再不济也要用力拥抱,说,“你等我去找你。”可都没有,吴凡神情平静。


  吴凡一回家就冲进卧室,我以为他终于忍耐不住,要放声痛哭,谁知他竟然拿出《五年模拟》。


  吴凡头也不抬的刷题,含混的说着,“你说,我要多努力才能考上清华,走向巅峰,去找我喜欢的人?”


  我看见,墨迹晕开了。


  孙子,这孙子....!我用力拍吴凡的肩膀,却是无言。


  那天晚上,吴凡和我说,“你看我连叫他等我都不敢,怎么能说自己爱他呢。”


  原来没有在一起,就是爱的不够。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近在身侧也无心顾及的人,相隔万里后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可吴凡说,我偏要勉强。


  吴凡在薛可勇走后越发沉默,那点微弱的存在感也淹没在无穷尽的考题中。吴凡周日下午帮初中生补课,家教费和奖学金叠好在枕头底下。一个宿舍的室友可以见枕头每月增高,而吴凡每天吃老干妈配榨菜。


  我说吴凡你何必呢?


  吴凡只是抿唇笑笑,“挺好吃的。”


  后来我去吃了一口,呸,骗子。


  仰慕比暗恋还苦。


  是的,吴凡的所谓的欢喜在我眼里不过只是人对另一种生活的渴望而已,哪个乖乖学生仔没有幻想过机车皮衣,一骑绝尘?薛可勇的放肆是我们到不了的天涯,什么晚霞又心口朱砂,得不到才是最好,大部分人选择远观。


  吴凡要追逐。


  所以他是傻的。


  枕头底下空了。吴凡不声不响的去了北京,在高考的前五十天,用一整年的积蓄买了机票去给薛可勇过生日,礼物是不锈钢保温杯,质量特好的那种,从十五楼扔下去都怼不坏。他说薛可勇老胃痛的,多喝热水好。


  我说,“薛可勇就你这德行,你不备胎谁不备胎?”


  吴凡说,“小可没把我当备胎的,他直接拒绝了我。”顿了顿,“所以他还是很好很好。”


  吴凡神色认真。


  吴凡在北京见到了薛可勇,也见到了薛可勇的男朋友——大长腿,穿黑皮衣蹬机车靴载着薛可勇从吴凡面前驶过,薛可勇从车后座跳下来,围巾哗啦啦的飞扬,像揽住了一个秋天的灿烂阳光。


  整个北京城醉人的秋色都装在他明亮好奇的眼神中了。


  “吴凡,你怎么来了?”


  “路过。”


  我气的跳脚,试卷捏成一团,“路过?从上海路过到北京,你怎么不上天呢,你以为自己是张嘉佳,能从全世界路过么?”


  吴凡一言不发,抚平试卷,指着方程题。


  他大概是要说我的题目做错了,可他说不出来话,他的双肩抽着,泪流的无声无息。


  我以为像吴凡这么冷淡的人,是不会哭的。


  高考前三天,薛可勇回来了。


  高考前三天,吴凡进了医院。


  黑皮衣是王八蛋,他怀疑薛可勇出轨。吴凡和他打了一架,一板砖把人砸的头破血流。


  黑皮衣鼻青脸肿,啧,惨的色彩斑斓。


  吴凡脑震荡需住院查看,错过了高考,惨不忍睹。


  我问,你会不会后悔?


  吴凡说,以后我不知道,但现在一点也不后悔,我就是受不了别人说他不好。


  我以为像吴凡这么安静的人是不会打架的。


  原来爱是让人做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它令人胆怯,令人发疯,也令人完整


  吴凡住院,薛可勇来探望。


  他染了红发,很扎眼,下颚扬的很高“东西还给你,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要喜欢我。”


  薛可勇推开门去,骄傲姿态,一如初见。


  吴凡愣愣的,捂着保温杯,袅袅白气熏的脸颊发红,眼也红红的。


  吴凡对我说,“他不喜欢我没关系,可我不想他胃痛。”他从床头柜抽屉拿出一张纸条,“中药的配方剂量写在这了,你帮我给他。”


  吴凡这个没出息的怂货的东西我才不会收,我气的想拿保温杯砸死他。


  吴凡出院,复读。


  薛可勇和黑皮衣分手,和好,分分合合。


  我想,这样的纠缠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直到薛可勇第一次来找我借钱。


  北京,大学校门,秋天,薛可勇穿的很单薄,洗的发白了的蓝色牛仔裤浑不复当年恣意盎然。


  我念着吴凡当年三天早餐的情意,说,“借钱可以,但你得答应和吴凡在一起。”


  薛可勇笑了,“你把我当什么,又把吴凡当什么?”


  最后我还是把钱给了薛可勇,并且指天发誓好人不做第二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打脸啪啪响,特别疼。


  次数越来越频繁,金额越来越庞大,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薛可勇穿新衣服了。


  我看着薛可勇日益消瘦的脸颊,完全不明白他的钱用到哪里去了,很后来,也就是今天,我才知道薛可勇的钱都拿去给黑皮衣周转了。


  大长腿在一次校园暴力事件中将人打成了重伤,为陪医药费去借高利贷,如此往复,债台高筑。


  薛可勇为帮大长腿还债,省吃俭用,四处打零工,什么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肯德基外卖的活都做。


  我想起天天榨菜配老干妈的吴凡,觉得喉咙涩涩的,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是心口钝痛。


  傻子,都是傻子。


  我打电话给吴凡。


  我说,“吴凡我最近缺……”


  钱字还没讲出口,薛可勇急忙掐断电话。


  我说,你做什么?!


  薛可勇有点局促的模样,“吴凡快高考了我不想他分心。”


  我说,“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薛可勇仰起头,眨眨眼,“我不知道。”


  当天夜晚,我的支付宝多了一笔转账,我骗薛可勇是家里给的,还完债还有多余。


  吴凡发来短信:“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我对薛可勇说,“其实很苦的,你懂不懂?”


  薛可勇说,“我知道的,我回过高中的。”


  此时秋天,若要答案,若有答案,就该是在这样的季节。


  当流金的树叶掉落在薛可勇的头发上,他的眼中燃烧出红枫落下一般的哀愁,像红尘掠过那般沉重。


  我忽然明白,不说,不代表不懂。


  可是吴凡不知道。


  我们没有在一起,是不合适,或者,爱的不够。


  还完债的晚上,我用余下的钱带着薛可勇酒吧喝酒。


  薛可勇伏在吧台,脸颊绯红。他要一罐旺仔牛奶,给我点了一杯轰炸机。


  “座位吧台的位置,可以最清楚的看见舞池中央的人,很好看吧?”


  我慌了,翻遍口袋也找不到纸巾,“你别哭啊。”


  薛可勇摇摇头,“我没哭。”


  在月亮都喝醉酒的夜晚,薛可勇问我,第一和末等要怎么在一起呢?”


  我说,“大家都勇敢一点是不是就可以?”


  薛可勇还是说,“我不知道。”


  吴凡错过了一次高考,再错过一次,也算是驾轻就熟。


  吴凡的第二次高考夭折在飞往北京的航班中。


  吴凡赶到医院,面色惨白,像是支撑不住,跪倒在病床前,白布下一截细瘦的手腕。


  那夜过后薛可勇提出分手,大长腿恼羞成怒,在薛可勇调休时放火烧了他的小出租房。


  院方联系不到薛可勇的家人,根据手机备注,第一个联系的吴凡,第二个是我。


  吴凡泪流满面,话语支离破碎,“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呢,你他妈的不准走,你给老子回来。”


  哟,吴凡还会讲脏话?这个发现太过惊悚,以至于薛可勇掐我,我都无知无觉。


  “吴凡你冲着谁哭丧呢!”


  吴凡闻声回头,表情呆滞。


  我踹了吴凡一脚,“你哭丧呢?”


  吴凡跌坐在地,薛可勇走到他面前,“嗳,你别哭。”


  吴凡,“你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薛可勇笑了,“你怎么骂人这么笨的,只会这一句?”


  吴凡不断重复,“你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薛可勇笑着笑着,哭了,声音哽咽着,“我又害你错过高考了怎么办?”


  吴凡说薛可勇很好,除了我,所有人都不信。


  在初遇的第一个夜晚,薛可勇瞥了一眼吴凡,和我耳语,“这哥们有点呆啊。”


  “学霸呢,全一中第一,可厉害。”


  薛可勇声音闷闷的,“哦。”一把夺走吴凡的旺仔牛奶,吴凡像路遇劫匪的良家妇女,捂紧胸口。


  “喝酒!”薛可勇歌要了一杯扎啤推到吴凡眼前,“因为你不会喝酒,所以要慢点。”


  吴凡一脸呆萌,“嗯?”


  “因为你总是很快,做题很快,写字很快,吃饭也很快,好像时间永远不够用,做不擅长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慢一点?”


  “你怎么知道?”


  薛可勇歌笑而不答,“喝酒,我喝快点,你喝慢点。”


  就那么一句话,令吴凡整整三年始终相信薛可勇,无论是薛可勇夜夜笙歌街头徘徊,还是名声败坏容颜憔悴,吴凡总把他当成是需要疼宠的小孩子,会被人欺负的小傻子,小心装进心脏的口袋,妥帖收藏。


  你可以怀疑一切,但不能怀疑爱的存在。


  吴凡单膝跪地,手握揉皱的纸条,我以前想你学会自己煎药,现在不想了,我可以为你一直煎药,而你就是我的药。我总是在想,总是在等,等合适的时机,等别人帮我告诉你,可就在刚刚,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告诉你,我不会浪漫,只会叫你多喝热水,不要生病,我会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衬衫,裤子也可以,你喜欢都好,你看我就是这么呆,写在纸上了都没有动听的话,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你愿意听,我可以用一生时间做答,现在我有个要问题问你,薛可勇同学,你愿意坐我的自行车后座吗?”


  吴凡不喘气说完一长段,连个标点符号的停顿都没有。


  薛可勇像是哭又像笑,眼尾堆砌的万种风情,在轻轻一吻下,化成流云四散,满室旖旎。


  那天晚上的问题,有答案了,我们都勇敢一点就圆满了。


  那晚,吴凡背着小腿轻度烧伤的薛可勇回家。


  薛可勇趴在吴凡耳边说,“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的药好苦,以后多加点红糖好么?”


  吴凡认真回答,“就现在了,马上加,从今天起吃很多很多糖。”


  就爱吧,就现在,不要将来和以后,也不会有将来和以后,只有今生今世,此时此刻。


        爱都来不及了,不要再等。









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扑面而来。
晚安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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